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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4章 將心比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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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一箭突如其來, 誰也沒有料想到,幾個紈絝子弟只聽到咻地響聲,眼前一花, 眼睜睜地看著那支箭往前面去了。

有人吃驚地叫嚷了聲, 有的卻還沒反應過來,只呆若木雞地看著。

電光火石間, 那支箭已經快到了齊王的隊伍旁邊。

原來他們這些人是在一個近似陡坡的山丘上林子邊的,齊王的車駕算是在下風的官道上。兩邊相隔大概也有七八十丈遠。

齊王的隊伍之中那些侍衛們原本也瞧見了這幾個少年, 但見打扮舉止, 也知道是京內出來游玩的, 且隔著遠, 他們又不會輕舉妄動,所以並沒有放在心上。

誰知道正走近了, 偏有一支箭飛了過來!

少樓的箭術是一般的,臂力更是等閑而已,本來能夠射出五十丈開外已經是難得了, 但勝在他們站在上風處,這支箭隨著風向前, 不知不覺竟到了隊伍旁邊!

幾個侍衛反應倒也迅速, 急忙閃了過來。

與此同時, 只聽到有一聲尖銳的女子的叫嚷在車駕中響起。

其實那支箭雖然是順風又是從高處往下, 但僅僅只在距離王爺車駕的十數丈開外就沒了勁頭、落了下來。

除了兩個分外警惕的侍衛外, 幾乎沒有別的人發現。

那兩個侍衛沖過去, 卻見那支箭落在枯草之上, 連地上的土都沒有射破。但畢竟這是沖著王駕射出的,倒是不能等閑視之,於是便撿了起來, 一個回頭稟明齊王,一個便帶人往坡上去。

那去斜坡上的侍衛不明所以,急沖上去,卻見那幾個少年也都慌了,單小公爺正拉著白少樓的手問:“你是怎麽了?”

侍衛長一看小公爺,先松了口氣,又見在場的也有幾個眼熟的高門子弟,便問:“原來是小公爺,剛才是怎麽回事?”

白少樓臉色發白,像是魂魄離體,不能說話。

如果是在別的事上,少樓自然可以解釋,但剛才他看見的是那個人,那種厭惡跟恐懼一起從心裏湧出來,竟叫他無法出聲。

小公爺見他失魂落魄的,還以為他是擔心闖了禍的緣故。

單小公爺心裏清楚白少樓一定不是故意的,便忙替他說道:“原本是我們正在練習射箭,誰知看到王爺的車駕經過,大家爭著看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小樓,害他失了手射出了那支箭。”

單小公爺因為對於白梼格外的敬重愛戴,對於小樓當然也甚是照料,說的這麽詳細也是有意替他開脫,讓人知道不是他一個人毛手毛腳,是大家疏忽而已。

侍衛長聽了這種解釋,合情合理,便又稍微放松:“我以為呢……幸虧那支箭沒落在隊伍裏或者傷了人,不然可不知怎麽了局了。”

他畢竟是王府之人,知道齊王素來是個寬容之人,何況這些都是權貴子弟,又是無心的,那支箭也沒傷到人,就算王爺知道了此事,應該也不會為難這些少年。

正單小公爺試探著問:“王爺該不會怪罪我們吧?”

卻在此刻,背後腳步聲響,侍衛長回頭,卻見來的竟是一個內侍,那內侍皺著眉頭,拉長聲調問道:“剛才是誰射箭行刺?”

侍衛長聞言一楞,怎麽突然冒出“行刺”這個詞?

小公爺跟眾人也都懵了,單小公爺忙道:“這位公公,不是行刺,是我們失了手……”

那小太監倒也認得他,畢竟他曾去過王府,於是忙換了一副笑臉:“剛才難道是小公爺射的嗎?”

單小公爺看了眼少樓,還沒回答,旁邊一個道:“這倒不是,是白二爺射的。”

小太監順勢轉頭看向少樓,又皺了眉道:“白二爺、可是……威遠伯府裏的?”

單小公爺忙道:“正是威遠伯的兄弟。”

看在白梼的面上,小太監勉強也露出一點笑意:“原來是二爺,不過,剛才那支箭驚嚇到了趙夫人,王爺很生氣,要奴婢傳射箭的人過去問話。”

少樓因為心亂如麻,竟忘了應答。一直聽到此刻才驀地睜大了雙眸:“你說什麽?”

單小公爺疑惑地問道:“趙夫人?可是王爺的那位妾室?”

“正是。”太監答應了後看向白少樓:“請白二爺隨我過去吧。”

小公爺很不放心,忐忑地看向少樓。

少樓卻意外地鎮定下來:“既然這樣,我就跟你去。”

兩人竟一前一後往下走去,剩下侍衛長對著小公爺點點頭,轉身也跟著去了。

單小公爺呆呆道:“怎麽偏偏驚嚇到那位夫人了呢?”

此刻小公爺沒有深思,只覺著少樓命不太好,明明王府的車駕之中沒有什麽人留意那支箭,偏只驚動了那位小夫人。

不過,小公爺因知道齊王也向來器重白梼,料想不至於有礙,於是勉強按捺,等在原地。

且說太監領著少樓向著齊王的車轎而去,將要到了的時候,隱隱地聽見嚶嚶之聲傳了出來。

少樓低著頭,當聽見這兩聲的時候,不知為何,渾身的汗毛在瞬間嗖地倒豎了起來!

他駭然地睜大雙眼,身不由己地跟著那太監走到車駕之後。

可那太監向著齊王如何稟明,齊王又說了什麽,他竟一概都沒有聽見,耳畔充斥的竟都是那嚶嚶的哭聲!那哭聲雖聽似柔弱,但在少樓聽來,卻就像是什麽奪人魂魄的女鬼發出的猙獰的笑,令人魂魄俱喪。

忽然有人拉了拉他的袖子:“白二爺?”

少樓驀地回神,擡頭卻見是那太監正在示意自己,催促他道:“見了王爺,怎麽不快些行禮啊。”

白少樓猛然擡頭,果然見車轎的門打開,車中宛然坐著的正是齊王殿下,但少樓所留意的是在齊王身旁、以半趴在他身上的姿態靠著的那個女子!

他木呆呆地正要行禮,不料齊王看著他微微一笑道:“他年紀還小,恐怕是嚇壞了……不必催他。”

少樓已經跪在地上:“參見王爺。”

旁邊那些太監們見他並無任何機靈之態,竟這般的呆呆怔怔的,甚至連請罪的話都沒有說,一個個皺眉不已。

齊王問道:“剛才那支箭是你射的?”

少樓道:“回王爺,是。”

“怎麽……是失了手?”齊王和顏悅色的,並無惱意。

少樓生生地咽了口唾沫:“是不小心失手了。”

齊王笑吟吟道:“本王原本以為是有人故意行刺的,不過、聽說那支箭還沒到這兒就落下來了,想來你自然不是有心,只是你的箭法可實在不如太素啊,以後可要跟他多學學才好。”

少樓聽齊王提起了兄長,眼睛越發紅了,勉強咬著牙說道:“是。”

齊王見他呆楞楞的,少言寡語,也只以為少樓是自以為闖了禍所以害怕了。

正要打發他先離開,就聽身旁的金鳳兒道:“幸虧他的箭法一般,若真的跟白家……大爺一樣厲害,妾身豈不更要嚇死了,或者射中妾身都說不定呢。”

齊王呵呵一笑,撫著她的頭發道:“今日才知道你也是這般膽小。”

少樓原先只遙遙地看見一眼,剛才又聽見她的哭聲,雖看見她在車內,但因她緊靠著齊王,故而還沒來得及看到臉。

如今聽到這幾句話,別人雖不懂什麽意思,少樓心中卻突然意識到:她是故意的。

少樓想起先前小公爺他們說起的王府裏白梼三箭的事情,這女人當然見過了白梼,此刻她惺惺作態的,多半是故意的要把禍水引到自己身上,想要讓齊王怪罪他。

少樓本來還想擡頭看看那個人的臉,但是聽到這幾句後,已經是不用再看了。

這種惡毒的心思,除了她,還能有誰?

少樓的心跳的越來越快,胸口卻陣陣作嘔,想吐,卻又吐不出來,耳畔隱隱約約還是那女子的聲響,仿佛還有齊王的聲音,少樓卻無法聽清楚是怎麽樣……

不知過了多久,有一個內侍過來扶他,少樓忍著渾身的不適,正要站起身來,卻偏聽見金鳳兒嬌笑的聲音,人畜無害的撒嬌般道:“王爺還說妾身呢,原來白二爺的膽子也是這樣小……”

少樓年小氣盛又沒城府,本就滿心不舒服了,聽到這句話,就仿佛胸口有一口氣要沖出來卻偏無處可去,他的眼前一團漆黑,所有如麻的思緒在此刻戛然而止,少樓腿一軟,竟是暈厥過去!

白少樓是由王府內侍以及單小公爺等幾個玩得好的一同送回城內的。

今日白梼正在兵部,因先前林芳刺殺他的事情,兵部正在審訊,突然有人來給他報信,說是少樓闖禍等話,白梼才忙自兵部出來往家裏趕。

幸而先前齊王見少樓暈厥後,仍以為是給嚇的,他反而有些過意不去,便忙叫人把他放在後面的車上,叫內侍照看著,就在進城之後,少樓才慢慢地醒了過來。

正好白梼趕到了,單小公爺惴惴不安,趕緊向著白梼解釋,又有王府的侍衛長也跟著解說了一番……畢竟少樓昏厥,齊王生怕給太素覺著是自己為難了他,所以特派了侍衛長近身跟著,務必說明白。

白梼本來莫名,畢竟就算是失手射箭驚擾王駕,以少樓的脾性,也不至於就硬生生地嚇暈過去。

直到那侍衛長提到:“王爺本是不會計較的,只是當時王爺不知道射箭的是二爺,偏趙夫人又受了驚嚇,故而王爺一怒之下就叫人傳了二爺問……其實也沒有苛責,不知二爺怎麽就……”

白梼一聽,心中頓時明白了,同時又有一股火冒了出來。

齊王跟王府的人不懂,他們兄弟卻都很明白金鳳兒的性子,天生的蛇蠍心腸,又狡詐如狐,睚眥必報。

必定是她因為那日在王府的時候沒有壓過白梼一頭,故而記恨在心,今日借機發難而已!

白梼心裏動怒,面上還不動聲色,好生地應酬了侍衛長,道:“這本是小孩兒胡鬧冒犯了王爺,多虧王爺恩寬,改日我必親自去向王爺請罪。”

等侍衛長滿意而去,白梼又打發了單小公爺眾人,這才回頭看向白少樓。

正少樓也望著他,目光相對,少樓便道:“哥哥,你早知道了是不是?”他才剛醒沒多久,眼神還是懵的,可說了這句,眼眶卻紅了起來。

白梼道:“我是知道了。”

少樓驀地伸手抓住自己胸口的衣襟,狠狠地用力,倒像是要把心都掏出來似的,他咬牙道:“你知道……你知道……你就眼睜睜地看著?瞞著我?你為什麽沒……”

白梼其實也是昨日才確信了王府的侍妾就是金鳳兒的,但就算知道又如何?難不成就立刻出手殺了她?

而且他也沒想到少樓會這麽快跟此人見面,本以為少樓是永不會跟金鳳兒照面的,又何必多此一舉把事情告訴少樓,讓他空自記掛難過呢。

見少樓情緒激動,白梼便道:“行了,快到府裏了,你不許露出來,免得讓老太太跟太太知道。”

白少樓直直地看了太素半晌:“大哥,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,你至少要跟我說清楚!”

他頓了頓:“怪不得你先前跟我說,家裏的那個不是之前的了……”

太素嘆了口氣,知道不能再瞞著少樓,索性就把自己的推測以及其他等都告訴了少樓。

少樓這才知道,原來以前都是給一個假的金釵兒騙了,如夢似幻,呆怔無言。

白梼又道:“所以我叫你別為難釵兒,她是無辜的,這幾年她在外頭也受了很多苦……她也是受害之人。”

少樓只覺著眼中濕潤,咬著唇死死忍著,他憎恨金鳳兒,可想到金釵兒也給她所害,心中便說不出什麽滋味。

白梼撫了撫他的腦袋,將他的肩頭攬了攬,安撫道:“這件事你不用再理,交給我就行了。”

少樓撲在白梼的懷中,再也忍不住了,淚如泉湧。

白梼只得叮囑他:“好了,待會兒進了府,千萬別露出行跡來,至少府內這邊是萬萬不能再起波瀾。”

少樓答應了,擦幹了臉,入府之後不忙去見老太太等,只先回了自己房中洗了臉又換了一身衣裳。

想到金鳳兒竟如鬼魅似的又出現了,少樓的手竟不由輕顫起來,他將手帕丟在銅盆裏,轉身出門。

漫無目的似的走了一陣子,等少樓回過神來,才發現自己竟不知不覺來到了金釵兒的院子外。

他意識到這個,忙站住腳,閃身在一棵花樹底下。

正躊躇著,就見小丫頭畫閣從門口走出來,且走且跟另一個丫頭道:“大小姐可真是盡心仔細,這些日子幸虧是她幫著操持,不然婚期這樣近了,指不定怎麽忙亂呢。”

那丫頭手裏提著個食盒,也道:“咱們姑娘也一樣啊,早上見大小姐有幾聲咳嗽,這就悄悄地叫我們去照方子抓了這幅補藥,還擔心大小姐忙的沒空叫人熬制,特叫我們熬好了才叫給送過去。”

畫閣道:“可見咱們府裏的和氣,將心比心,所謂的金子還需金子換,這樣才好呢。”

兩人說說笑笑,一同去了。

剩下少樓心裏品著那句“金子還需金子換”,又呆了半晌,才邁步進了院子。

他也不知自己為什麽要來找金釵兒,可就是情不自禁的……想見她一面,只是還有些怯意,不知該怎麽面對她。

少樓不由自主放輕了腳步,快到臺階旁卻又要轉身走開,正在進退不決,只聽屋內金釵兒道:“你是何人!”

少樓一驚,心中惴惴,以為她已經聽見了動靜。

此刻要跑已經晚了,他正要硬著頭皮答應,卻聽另一個男子的聲音道:“連我都不記得了嗎?十七。”

少樓無意中聽見這個,魂魄又像是從天靈蓋裏幽幽地冒了出來,無處安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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